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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逸的表情比認針還認真。

毫秒之間, 季暝秋隱約摸出對方的路數。

“能理解,也尊重, 喜歡就是喜歡,跟性別沒關系。”別看季暝秋回答得正經,心裏其實在想:小樣兒,套路我?看你能翻出多大水花。

他胳膊肘抵著車窗邊緣,手支著腦袋,歪頭看寧逸,觀察對方的表情。

可這貨上半張臉被墨鏡遮了, 下半張臉沒表情。

好在季暝秋是個專業人士,除了看表情,還會關註氣息。

寧逸的氣息, 不明顯地急促了,他的喉結甚至不自然地滾動了下。

這說明,寧逸對季暝秋的答案是在意的。

“獨有一點,這種喜歡應該是你情我願,如果影響到第三個人, 也不好。”季暝秋又說。

“你曾經就問過我是不是喜歡你, 我知道你當時是開玩笑的, ”寧逸幹脆把墨鏡摘了,把他的整張帥臉給季暝秋看個夠, “但如果我說是, 你覺得惡心嗎?”

哦吼,就知道你要王炸。

季暝秋毫不詫異, 甚至露出點預料之中的笑。

寧逸對季暝秋表現過無數次在意, 但一直不說原因。

今兒終於給了個說法。

很離譜。

車裏很安靜,能聽見汽車行駛的破風聲和路噪。

在季暝秋看來, 這是種心理戰術用非常勁爆的“真相”,掩蓋真相。

那麽被掩蓋的真相,大概比寧逸給出來的更加匪夷所思。

寧逸看路之餘,抽空瞄到季暝秋的表情,突然打輪拐彎,把車開進小路,靠邊停好:“不信?”

信你個錘子!

雖然一個字都不信,但季暝秋有預感,只要他敢說“不信”倆字,寧逸就敢立刻湊過來,證明他的“真相”。

這想法源於寧逸周身散發的氣場。

呃……

臭小子,挺豁得出去,你以為把球踢回來,老子就沒轍了?

季暝秋腦子飛轉,不動聲色地長吸一口氣,露出個菩薩看潑猴似的包容笑意:“那你為什麽喜歡我?”

約等於你為什麽在意我,這問題不大可能純編答案,是敷衍還是真心回答,聽過就能分辨個

寧逸直勾勾地看著季暝秋的眼睛:“你還沒答呢,以季暝秋的身份回答我,別以季教授的身份。”

我說喜歡你,你覺得惡心嗎?

季暝秋沒想過。

所有關於喜歡的話題,他都沒怎麽想過,因為不敢。

寧逸等了好一會兒,見他發楞,突然解開安全帶,倏忽間貼近。

季暝秋的心猛地抽了一下。

他呼吸滯住,下意識擡手,正推在寧逸胸口上。

挫敗和失落在毫秒間劃過寧逸的臉:果然抗拒麽?

可幾乎同時,他發覺季暝秋不太對勁。對方不像單純的抵觸,似乎是有什麽不舒服他臉上瞬間退了血色,連唇色都慘淡了。

季暝秋垂著眼睛忍著,心口開始絲絲拉拉地疼,這把他跟寧逸逗悶子的心撞得七葷八素,八百個心眼子立馬潰不成軍。

他在疼痛裏被嚇到了,因為毛病發作得比預想劇烈。

而且,他也看見了。

寧逸的神色從失落到擔心變換很快,不是裝出來的。

呼吸不暢,喉嚨發緊。季暝秋幹咳幾聲,想往後退,又實在退無可退他已經被擠到座椅和車門的夾角裏了。

這太尷尬了。

“還有……你身體到底怎麽回事?”寧逸問。

寧逸平時說話的聲音就沈靜,現在壓著嗓音,胸腔的震動敲著季暝秋的掌心。

好像還有什麽難言的東西,也從寧逸胸口滲出來,攀著季暝秋,讓他掌心莫名發燙,迅速竄滿整條手臂,眼看要燒到心口。

他怕挨咬似的收回手。

這反應,取悅了寧逸。

擔心之餘,他臉上泛起一絲笑意。@無限好文,盡在文學城

慌亂之後,季暝秋火速收拾心情,感嘆不小心在這臭小子面前露怯,拉起腕帶繃了自己一下,然後川劇變臉似的,撐起一副語重心長的無奈面皮:“就是你看見的這樣,我之前受過刺激,感情上的事稍一認真,就難受。”

他不動聲色地觀察寧逸信了幾分。

再一轉念,又無所謂了:管你信不信呢,反正咱倆都不坦誠。

確實。

秦哲的混賬行為,讓寧逸正視到對季暝秋的情感。

同一天,老天爺又跟他開了個大玩笑,旁敲側擊地讓他對腦袋裏的陰影,有了新的猜測。

他看不到前路,不知迷霧背後是坦途還是深淵。

他想愛,他不敢。

所以掙紮,所以無助。

寧逸不接電話,是他心亂,他不希望讓季暝秋看見他的亂。他希望再次見面時,能想清楚。

結果他沒想清。

反而剛才乍見到人,緊張如擂鼓的心跳,和根本不敢直視對方的心虛,給他指了一條明路那可怕的猜測,何嘗不是控制不了的、人生路上的風霜雨雪呢?

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會瘋了,那麽他該在瘋掉之前,好好愛他。

至少要把他推到安全的地方。

更讓他意想不到的是,他正兒八經說出喜歡之後,居然真的怕了。

怕從對方眼神裏看到厭惡,也怕對方說他惡心。

果然事情在自己身上沒辦法灑脫,只有空想和說別人的時候,才能站著說話不腰疼。

寧逸除了看出季暝秋不知緣由的難受,就再看不出別的了。

他甚至不知道季暝秋給他的平和反饋是出於好涵養、職業包容還是有點別的什麽。

但至少慶幸,沒有不成功就成仁。

片刻,寧逸更高興了一點。

他摳磚縫似的從對方回答的只言片語中,挖出點蜜糖來:季暝秋說“感情上的事,稍一認真……”

所以說,他認真了嗎?

哪怕只有一點點都好。

於是寧逸急流勇退,不再繼續糾纏這個話題,也沒把季暝秋逼得太緊,去追問他的身體。

只是重新發動車子,往季暝秋家的方向開。

季暝秋同樣沒再說話,一半心思尋思寧逸這麽豁得出去,要掩藏的“真相”到底是什麽,另一半心思開始自我剖析難不成潛移默化中對寧逸的在乎,遠高於自己的預想?

車在地下車庫停好,季暝秋要開門下車。

“暝秋啊。”寧逸喊人。

季暝秋一楞。

嘶……

稱呼改得猝不及防。

可是吧,雖然他比寧逸大了七八歲,好歹同為職場人,人家這麽喊也沒毛病。為了稱呼斤斤計較未免太小氣。

“啊,怎麽了?”

寧逸又一次解開安全帶,稍微湊過來些。

季暝秋戒備異常:幹嘛?

“你身上,是有點什麽味道。”寧逸眨巴著眼睛笑。

臭了?

季暝秋擡胳膊聞袖子沒有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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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股藥味,擦什麽藥了?”寧逸說。

嗯?

哦,是祛疤膏。

當初,季暝秋後腦傷口不淺,縫針了。為了修覆傷痕,讓那寸草不生的溝壑早日不再是不毛之地,季暝秋最近在塗藥。

所以,秦哲指得“好香”,是藥味嗎?

“小寧總好靈的鼻子,”季暝秋給陳添薪打電話,“甜心,秦哲說的香味,可能是藥……”

他話沒說完呢,寧逸突然下車了,“砰”的關門,SUV的厚門掀起的氣浪,拍了季暝秋一臉。

季教授分心二用,跟陳添薪交代藥名的同時下車看寧逸你又怎麽了?

不是誇你鼻子靈麽,怎麽跟踩你尾巴了似的?

然而,就在他掛斷電話的瞬間,掃見手機裏被寧逸改過的陳添薪的備註名,立刻明白了點什麽。

……不會是來真的吧。

寧逸按電梯去了。

季暝秋沒跟這小屁孩子一般見識,三言兩語把賈婷的請求說了。

寧逸抱懷倚著墻,聽說賈婷老公隱瞞家族病史騙婚,心裏也生氣。他甚至覺得謝志敖絕口不提親人過世的原因,也有很大問題正好《尋真》又沒好題兒了,該暗去查查。

心裏打定主意,他嘴上不討好地招欠:“哦,想讓我幫她,我有什麽好處?”

季暝秋終於非常不客氣地白他一眼,實在不知道這貨今天吃錯什麽藥了,一陣陣地跟他來勁。

想說“愛管不管”,又覺得不落忍。

話正卡在嗓子眼,電梯到壹拾陸樓了。

好巧不巧,寧逸大搖大擺出電梯,賈婷正好拿鑰匙開門。

她看見寧逸,楞了毫秒,跟著露出個局促的笑意:“小寧總。”

寧逸對女士從來溫和有禮:“您是賈老師?您好。”

“季教授,”賈婷目光越過寧逸肩頭,看季暝秋,她不好意思地問,“那事兒……”

“暝秋跟我提了,”寧逸接茬兒順理成章,“我確實認識些做資產配置的朋友,這一半天,我請他們幫您參謀一下。”

“之前都不認識,實在是……”賈婷喜出萬外,不知道該說什麽,只得給寧逸鞠了個大躬。寧逸在她手肘上虛扶了下:“別客氣,”他眼神飛向季暝秋,帶出笑意,“難得讓他跟我張一回嘴。”

跟著,他壓低聲音又跟賈婷說了句什麽。

賈婷聽了,飛快地瞟季暝秋一眼,眼角也漾出笑來。

季暝秋面無表情地心想,八成不是什麽好話。

“我還得跟您說謝謝呢。”寧逸聲音淺淺的。@無限好文,盡在文學城

賈婷道謝,回家去了。

季暝秋看得出,她是真的高興。

她是真的想逃開。

這之後,季教授很難得消停了幾天。

陳警官就沒有這麽松快了。

經查證,秦哲給的倒黴蛋們喝的安眠藥,都是他在醫院看病開出來的,那些藥他根本就沒吃。

可是,他給季暝秋靜脈註射的,是□□。這東西是管控藥,很難得,用於鎮靜和麻醉,他說是馬路上撿的鬼才信。

市局辦公大樓裏,陳添薪還擰著眉頭看案件資料,陸琴橫沖直撞就沖過來了:“頭兒,有報案,死者是個男的,死因是……”她咬了下嘴唇,“性窒息。”

陳添薪低聲罵了句街,放下手頭文書工作,邁大步往外走:“案發現場?”

“和泰公寓的民宿。”陸琴小跑著跟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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